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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凡华:故乡的“文气”——读史长生诗集《鬼妹子》有感

时间: 2025-03-28 21:06:00

史长生是我儿时在故乡溆浦小城一条街上长大的朋友,用土话讲就是“一起玩泥巴长大的”。记得他家也是为“躲日本佬”从宝庆(邵阳)逃难于此,家就安在商会会长向瑞龄家对面。向瑞龄即女革命家向警予的父亲,其故居至今保存完好。当年院门常开,橘熟时节,我们一帮伢儿常随便进园“偷”橘子吃;眼下,院内那几棵老橘树当已著花……这些童年往事,史长生诗里多有记载,这也许是我读他诗集能意趣盎然的缘由吧。

诗集名“鬼妹子”,是当地人对姑娘的昵称。“鬼”在我们那里多少带了点嗔怪、痛爱的意味在里面,屈原《山鬼》当也如此,且看史长生如何以采桑子新韵写《鬼妹子》:

“朝红晚绿轻纱绕

绛唇轻描

眉发弯俏

神彩飞扬落吊桥,

清纯淑女花沾露

姐也苗条

妹也苗条

媚甩骚舞醉魂销。”

我不懂古韵,也不便在此评判他的新韵,只能就诗论诗、就词论词。感觉里,作者似得了《山鬼》的神韵,想来一个“山鬼”的翻版,而知根知底的我,看出他似是在写故乡辰河戏团饰“山鬼”的一对姊妹,因为当年的辰河戏园子就在他家旁边,他也在剧团里当过乐手;该词辞采飘逸,情思也飘逸,虽无太多新意,却较真切地表达了心曲,很有点“文气”。

我俩的故乡溆浦,自古“文气”就很盛,除了得益于屈原为代表的历代骚人墨客的熏染,也得益于后现代文人的推举与抬爱。以写湘西著称的大作家沈从文,也承认溆浦“文化水准特别高”;写了《围城》的钱钟书与父亲钱基博从湘西蓝田辗转至溆浦陈家垴“三闾书院”落脚,对当地的“文气”也颇多赞语。出生溆浦的女革命家向警予文才也了得,很早就出版了与蔡和森恋爱的赠诗集,得到过毛泽东的赞誉。此外,第一任《辞海》主编舒新城、史学家向达、以方言注释《楚辞》的陈抡,直至以小说《国画》脱颖而出惊动文坛的王跃文,都是溆浦人……我也得承认,自己与文学的结缘,也得益于故乡的“文气”。史长生也不例外,都是溆浦“文气”的受益者。且看他的一首现代诗《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》:“小时候\我们喜欢唱这首歌\唱着唱着\自己成了爸爸妈妈\唱着唱着\爸爸妈妈离开了我们\唱着唱着\我们自己老了\月亮还在\白莲花般的云朵还在\晚风还在\可是他们——我们的孩子\却不会坐在我们的身边\听我们讲过去的故事了\他们都忙\对我们过去的事情不感兴趣\也没时间听我们讲过去的事情\他们要关心自己的饭碗\关心自己的升迁\他们有自己的子女……”接着,作者还在诗中,描述了我们共同经历过的“替人占位、排队买菜”的小城平民生活……

他发现“孩子们不听”,当成“天方夜谭”,于是“我们只好说给自己听\说给当年的小伙伴听\不是在高高的谷堆旁边……”“说着说着\女人们落下了泪\说着说着\男人们也抽泣起来……”最后作者感伤起来——“想到自己的如花岁月\竟然就这样流逝了……”

诗看起来有点“口水诗”的味道,读来却能击中人的心灵,引起某种情感的共鸣。其实,诗写到这个份上,也就够了,也具备一定的品位了。这里有一个如何看待诗的语言的问题。

老作家徐怀中一次对我谈“诗的语言”时,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:“语言是作家诗人的内分泌……”诚哉斯言。我理解他说的“语言”不是指一般的词汇、句式,而是凝聚了作家诗人整体素质的“文气”。史长生这首诗,看起来是在平铺直叙,没有采桑子《鬼妹子》的华丽与绮靡,但不乏立意的内蕴与深沉,颇具“文气”。马克思说“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”,作为“乡党”的史长生,是深谙其奥义的。我俩虽在同一块地面长大,却有不同的人生经历、不同的人生结局,但都沾染了故乡的“文气”,执迷于“文章之事”,却不知“簪组万年终长物,文章千古亦虚名”,看不破“红尘”,难不成也是被故乡“文气”所误?故乡有句老话说“文章当不得饭呷(“吃”的土语)”,诗更如许,我等却为“千古文章事”而苦苦求索,何焉?这里,可用一个字回答——“净”!也就是在茫茫尘世中,寻找一种与自然和心灵对话的方式,从今古贤人的典籍中汲取力量,求得一种内心的平衡与宁静,这或许是自我和解、自我救赎的一种方式。特别是进入晚年——人生的后半程,各有各的活法,与其怨天尤人,不如向苏东坡学习,把“苦”日子过“甜”;当然,这“苦”与“甜”也是相对而言,全凭内心的价值尺度来衡量。说白了,就是让自己多一点“文气”,少一点“戾气”,“净”——此之谓也!但愿以区区乡情之言与史长生先生共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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